Delta

渡——薛晓(甜?)

归去来兮未归客:

我曾以为众生可渡,却是遇到个渡不得的人,葬了前因,断了后路。


早不记得过了多少春秋,就一个碎如细丝样的魂魄蜷居在锁灵囊里,不明日月,不晓神智。


“星辰,你可是回来了。”我感受到有双手颤颤抖抖的在我手心里写着字,是子琛,是被我所负被我所杀的子琛。


我别过头去,虽然我仍旧看不到他可我还是扭过了头,像是在逃避什么,我知道那种心情是怯懦。


“子琛……”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犹豫,就这般出了声没了下文。我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可好,想问他这般一人过了多久,想问他怎么救的我,为何救的我,想问他如今的世道,如今的善恶因果回报,最想问的还是只有一句你来见我,是否是原谅了我。


想问的太多,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句“对不起。”


我听得呼吸地加重,听得一阵的沉默,听得太阳落山迟迟不再升起的声音。


“子琛,对不起。”


他将我抱住,紧紧地栓在臂弯之下,他写道:“对不起,错不在你。”我感觉到脸上两行的热泪,还有濡湿的左肩。


师父曾说过不让我们下山,下了山就别再回来了。可笑的是,那时候一股子的热血,哪是一座左右不过走上几步便可以到头的山头可以容得下的。


“弟子欲行世间,匡正道,斩妖邪,还天下苍生一个升平泰世。”


“不过一人之力如何能还的?”


“尽我所能,竭我气力,渡俗世苍生,如何还不得?”


“蚍蜉撼树,罢了,你走吧。”我听得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,三次响头,算是别过师父,一人一剑带着颗因年轻而跳动地格外有力的心。


“痴儿。”师父过来人的叹气被那时尚未体会过的我扔在了那个山头。


子琛倒是遗憾在锁灵囊里几十年的休养不曾将那双目养回来,可我却是有着说不明的庆幸,也像是一种不愿面对的自欺欺人,师父说的终究是对的,蚍蜉哪里能撼得动树,不过是白花了气力还搭了自己的性命罢了。


世人称“清风明月晓星尘,傲雪凌霜宋子琛”,那般清风明月到头来只是一个瞎了眼的道士而已。自古的邪不胜正放在我身上却是一番惨败。自古的朗朗乾坤到如今这世道却是奸邪横行,法度沦丧。我所行的正,所走的正道又究竟是什么,又算得什么。


也不怪师父说的一声痴儿,痴心妄想的很,也天真的很。就算如此,这正在心中存了大半辈子,哪里消得去,有哪里会甘心?


如果没有薛洋,如果不曾有在义庄的那几年岁月,如今怕是另一番光景,我背起霜华,但不再轻易出鞘,那剑上沾染的无辜鲜血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洗的去的,子琛能原谅我,可我原谅不了自己,终将是背着一身的血债偿还到不知何年何月。


我想我是恨的,恨自己同仇人笑脸相对了多个日夜,恨自己口口声声的行正义化作最终的一场笑谈,恨薛洋骗得我如同傻子一般,更狠自己为何还在这白日底下,为何一死就这般的难。


“星辰,那姓薛的小子估摸着早就投了胎,你既然放不下,有何不如去亲手结了这仇恨,也算能洗去满剑的鲜血,于世也是正世一桩。”


栎阳常氏是一个我触不得的伤口,也是一切的因,第一次走过这轻盈的脚步带着初下山的满腔正气,如今走过是像个年老之人在边角摸索着禹禹而行。


“喂,等一等,我的糕点,你还没给我糕点。”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伴着一阵阵车轮转地的咕噜声。


我感受到拿着霜华的手在颤抖,那半出鞘的利刃似乎闪烁着银白的剑芒直刺入双眼。剜目之痛从来都不是这么好痊愈的。


近了,还有半丈,我估摸着距离。“喂,我的糕点。”带着纯真的童声再度传入耳畔。我似乎是看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,仰着带有巴掌印的脸,咧着嘴挥手拼命的追赶,面上带着好不作假的神情,还有那颗孩子气的虎牙。


看到他跌倒,看到马车碾过,看到碎裂的小指,看到一切天真善良的埋葬。


他,如今还只是一个孩子。


我双唇哆嗦,他如今只是个孩子啊。


我将霜华入鞘,跌跌撞撞的拦下那个快要跌倒的孩子,从口袋里掏了颗糖递给他。“吃么?”


“谢谢哥哥。”我听得他高兴的回道。


“乖,要叫道长。”


若是一切的因都还不曾发生,是否还来得及,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的是我赌了自己一切的后路去渡一个曾经未渡成的人。去等一份不清不楚的心绪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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